錢鐘書:嗜學如命 淡泊名利
1982年,《管錐篇》由中華書局出版。這部多卷本學術著作是錢鐘書先生數十年心血的結晶,堪稱傳世經典。在這部著作出版30周年之際,中國青年網記者精心編寫並在今日的青春勵誌故事主頁推出錢鐘書先生壹生嗜學如命、成為壹代文化昆侖的故事。
他36歲創作了小說《圍城》,卻在70歲才成名。他從不接受媒體的采訪,也沒有留下壹本自傳。身為壹代鴻儒,他狂傲不羈,又率直、癡頑。他著作等身,卻不接受任何榮譽。他是現代文壇最特立獨行的作家--錢鐘書。
錢鐘書。資料圖
在上世紀末,有壹部電視劇紅遍大江南北,他就是根據錢鐘書先生同名小說改編的《圍城》。“圍在城裏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 這句話為人們所熟知。寫下這名句的人,這位與王國維、陳寅恪並稱為20世紀中國學界三座巍巍“文化昆侖”、被柯靈及鄭朝宗先生稱為是“300年難得壹見的天才”的國學大師,成為世人關註的焦點。
文學巨匠,學貫中西
就在壹百多年前的冬天,錢鐘書出生於江蘇無錫市壹個家庭,他的父親錢基博是民國時期著名的古文學家、文史專家和教育家。在這個男孩滿周歲抓周時,他抓到了壹本書,於是家人便給他取名叫錢鐘書。出生在書香門第的錢鐘書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壹代鴻儒就在那裏成長,並造就了壹代人間傳奇。
由於大伯錢基成沒有兒子,錢鐘書的父親便把他過繼給了錢基成。這樣,大伯便成了錢鐘書人生中的第壹個老師,對他的教育傾註了很多心血。秀才出身的錢基成信奉“教之有方,順天致性”的自然主義教育方法,每天下午授課,上午則帶著錢鐘書上茶館、聽書、品民間小吃。在家學的熏陶下,錢鐘書人如其名,鐘情於文學,喜好博覽群書,打下了堅實的國學基礎。中學時代,錢鐘書先後就讀於蘇州桃塢中學和無錫輔仁中學。這兩所學校都是教會學校,註重英文教育,這段求學經歷,為他打下了堅實的英文基礎。1929年,錢鐘書已經20歲了,此時的他風華正茂,已經頗具才氣。滿腔熱情與才華的錢鐘書報考了清華大學外文系,準備大展宏圖。然而考試成績卻是很不樂觀。酷愛文學的他,由於嚴重偏科,中英文成績極佳,英文甚至考了滿分,但數學只考了15分。按照清華的規矩,這樣的學生是不能被錄取的。就在錢鐘書的清華夢將要破滅時,時任清華大學校長的羅家倫看到他的成績,驚呼“此乃奇才”,決定破格錄取。此事亦成為羅家倫老師生平壹段佳話。
錢鐘書最終成為清華的壹名學子,與清華結下了壹段深厚的緣分,掀開了他那傳奇而精彩的壹生。
“圍城”內外:才子自風流
由於錢鐘書入學時的特殊待遇和獨有才華,入學後立即名震校園,成為清華出名的才子。錢鐘書的學長吳組緗先生講過這樣壹個故事:他與曹禺等人在咖啡室偶遇錢鐘書,曹禺說:“錢鐘書在那裏喝茶,還不叫他給妳開英文禁書看?(書庫隨便看,但書太多,摸不到門)”我就叫錢鐘書給我開三本。隨手拿起壹張紙,輕輕松松便在紙的正反面寫下了三、四十本書的英文名字,並且用英文寫下了這些書的主要內容和各自的特點。這個故事流傳甚廣,錢鐘書讀書數量之多,可見壹斑。
文壇昆侖,壹代鴻儒--錢鐘書。資料圖
當年在清華大學錢鐘書和顏毓衡、曹禺並稱“三傑”,而錢鐘書實為三傑之首,又格外顯得出眾了些。教文學的吳宓教授稱贊他:“自古人才難得,出類拔萃、卓爾不群的人才尤為不易得。當今,文史方面的傑出人才在老壹輩中,當推陳寅恪先生,在年輕壹輩中應推錢鐘書,他們都是人中之龍。”
那時候的清華大學與現在並無二致,男多女少,女生都是被寵愛的。那時候的女生宿舍,有個很典雅的名字,叫“古月堂”。古月堂不設會客室,男生們便都立在門口,無論春冬,無論寒暑,古月堂前總能看到壹兩個焦灼的身影,眼巴巴地盯著大門,盼著那壹位千呼萬喚始出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些男生中多了面容俊朗的壹位,他正是錢鐘書。他要等的這個女孩子,名叫楊絳。
錢鐘書壹家。約1946年攝於上海。資料圖
楊絳,原名楊季康,也是壹名才女,1932年考入清華大學中文系。她雖出身名門,但身上毫無千金小姐的傲氣,渾身散發著恬靜淡雅、樸素無華的氣質。加之才貌出眾、秀外慧中,身邊不乏眾多追求者,然而她都不為所動。直到這壹年的春天,結識了錢鐘書。楊絳的才氣和聰慧並不亞於錢鐘書,他和她,壹個是出身名門的才子,壹個是書香門第的才女,門當戶對,佳偶天成,連她的母親都說:“阿季的腳下拴著月下老人的紅絲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華。”
1935年春,錢鐘書參加了教育部公費留學資格考試。當時國民黨教育部將英國退還的庚款用做國內青年去英國留學的獎學金,但這種公開招考的錄取名額極為有限,英國文學就只有壹個名額,錢鐘書以絕對優勢名列榜首,順利地拿到了這個名額。消息傳來,楊絳極為高興,有哪壹個念西方文學的人不向往英國呢?她與老師商量,用論文形式代替考試,提前壹個月畢業了,七月中,兩人正式完婚。壹個月後,他們雙雙離開了江南,從上海起航,乘船去了英國。
錢鐘書在牛津拿到學位之後,他們又壹起去了法國巴黎大學念書。巴黎大學比牛津自由,他們更加肆意的讀書,閱讀量叫人嘆而觀止。
1935年,錢鐘書楊絳夫婦在赴英國留學的船上。資料圖
在牛津和巴黎的數年,是錢鐘書夫婦最快活的時光,用楊絳自己的話說就是“好像自己打出了壹片新天地。”他們在巴黎呆到了1938年,那年秋天的時候,他們帶著壹歲的女兒,回到了戰火硝煙的中國。
錢鐘書的博學已經成為壹個傳奇。資料圖
戴著眼鏡的錢鐘書以其睿智的“錢氏”微笑,感染著仰慕他的每壹個人。資料圖
“民國第壹才子”的傲慢與癡頑
錢鐘書出生於書香門第,他不像父親那樣壹本正經。他讀書時全神貫註,但放下書本時,卻又全沒正經,好像有無盡的興致和能量無處寄放。年輕時的他,少不得年少氣盛,也難免恃才傲物,鋒芒外露。
1933年錢鐘書從清華外文系畢業,校長親自告訴他要破格錄取他留校,陳福田、吳宓等教授都去做他的工作,想挽留他,希望他進研究院繼續研究英國文學,為新成立的西洋文學研究所增加光彩,可他壹口拒絕道:整個清華沒有壹個教授有資格充當錢某人的導師。其率真狂傲可見壹斑。難怪作家司馬長風在《中國新文學史》中評價他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兩個“狂人”之壹。對於這樣的評價,錢鐘書本人卻說:“人謂我狂,不知我之實狷。”
1927年,商務印書館要出版錢穆的《國學概論》,錢穆請錢基博寫序,錢基博把此事交給兒子錢鐘書。錢鐘書壹氣呵成,錢基博讀後壹字未改。就這樣,冠名錢基博的《國學概論》序言,竟出自壹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錢鐘書之手,不禁讓人拍案叫絕。
學識上恃才傲物的錢鐘書,在生活中卻癡頑、率真的像個孩子。全然沒有壹代鴻儒的風度翩翩。
解放以後,他們和大名鼎鼎的梁思成、林徽因夫婦為鄰,兩家各養了壹只貓。有時難免爭鬥,愛貓如命的錢鐘書便親自上陣幫忙。據其夫人楊絳先生文章記載,“鐘書特備長竹竿壹枝,倚在門口,不管多冷的天,聽見貓兒叫鬧,就急忙從熱被窩裏出來,拿了竹竿,趕出去幫自己的貓兒打架。”壹代鴻儒,有時竟像壹個孩子壹般。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也許對錢鐘書來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他平生淡泊,獨鐘情於書,人謂“書癡”。他曾經對楊絳說“只要有書可讀,別無營求”。面對繁華的世界,錢鐘書似乎甘願做壹個純粹的讀書人,在充滿書香的純凈世界裏,鑄造屬於自己的圍城。他沈醉的自己的圍城中,樂此不疲地用知識建造自己的世界。他沈浸在書的海洋中,用自己平生之所學,著寫了《管錐編》。這部書被人稱作“完美主義的學術經典”,堪稱20世紀中國學術所達之巔峰。
錢鐘書壹生淡泊名利。對於世人趨之若鶩的名,他有與眾不同的看法。在《魔鬼夜訪錢鐘書先生》壹文中寫道:“人怕出名啊!出了名後,妳就無秘密可言。甚麽私事都給采訪們去傳說,通訊員等去發表。這麽壹來,把妳的自傳或懺悔錄裏的資料硬奪去了。將來我若作自述,非另外捏造點新奇事實不可。”基於此,錢鐘書對名有壹種本能的害怕並時刻保持警惕。錢鐘書獲得了很高的學術聲譽,但終其壹生,卻從未接受過任何榮譽。
錢鐘書不喜歡拋頭露面,不喜歡記者采訪。為此,他拒絕接受任何記者的采訪,拒絕攝影記者的鏡頭,即使是電話采訪也不接受。1990年,《圍城》拍成電視劇播出後,錢鐘書的名氣便壹下子如日中天。希望拜訪他的人絡繹不絕,而他卻閉門謝客,也很少跟媒體打交道,錢鐘書自己解釋說:“如果妳吃了個雞蛋,覺得不錯,何必要認識那下蛋的母雞呢?”在他的眼中,有那些時間,倒不如多看點書。
1991年,18家省級電視臺聯合拍攝《中國當代名人錄》,將錢鐘書列入第壹輯,結果被他婉拒。友人告訴他對方有巨款酬謝,錢鐘書冷冷地說:“我都姓了壹輩子‘錢’了,還會迷信這東西嗎?”《東方之子》是中央電視臺名牌欄目,主要是以國內優秀人物為拍攝對象,很多人將能成為“東方之子”引為畢生之榮耀,然而錢鐘書至死不接受采訪。他說:“我不需要出名。”
為潛心治學,錢鐘書拒絕各種社會頭銜,拒絕出席各種學術會議,拒絕為他父親舉辦百年誕辰紀念,拒絕國外多所大學的盛情邀請,拒絕法國政府授其勛章,拒絕美國的天價講課費,拒絕祝壽,拒絕出席國宴,拒絕壹切浪費生命的各種應酬……錢鐘書的這些拒絕、不合作,這些矜持和風骨,充分地顯示了壹個知識分子的精神操守。
1998年12月19日,88歲的錢鐘書先生因病在北京逝世。楊絳在《我們仨》中寫道:“壹個尋尋覓覓的萬裏長夢,壹個單純溫馨的學者家庭,相守、相助、相聚、相失。”回首這壹生的長路,他用壹顆真摯純粹的靈魂,笑對人情世故。傾其壹生,用知識建立起純凈的“圍城”,這座圍城孤傲地聳立著,獨壹無二。
來源:中國青年網